昨日读《岳阳风土记》(北宋范致明著),有数条可以作为《岳阳楼记》备课资料,抄录一下。
岳阳楼城,西门楼也。下瞰洞庭,景物寛阔。唐开元四年,中书令张说除守此州,毎与才士登楼赋诗,自尔名著。其后,太守于楼北百步复创楼,名曰燕公楼。
按:部编教材九年级上《岳阳楼记》课下注释第一条中说,唐开元四年(716)在阅兵台旧址建楼。可参考此条。
庆厯中,天章阁待制滕宗谅,坐事谪守岳阳。一日有刺谒云回岩客子,京曰此吕洞宾也,变易姓名尔。召坐置酒,髙谈剧饮,佯若不知者,密令畵工传其状貌,既去,来日使人复召之。客舍主人曰:先生半夜去矣。留书以遗子京,子京视之,黙然,不知所言何事也。今岳阳楼传本状貌清俊,与俗本特异。
按:滕子京谪守巴陵郡,越明年,政通人和,百废俱兴。吕洞宾变换姓名,去找滕子京,滕子京却早已识破,然而佯装不知,叫人偷偷画像。吕洞宾固然知道,却也不点破。回去之后半夜就走了,给滕子京留下一封信。滕子京看了信,却沉默不说。估计是责备滕子京泄露天机吧。滕子京能认出吕洞宾,也是极为高明的嘛。这里说的“状貌清俊”的吕洞宾画像,不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。
华容令宅东北有老子祠,曰大皇观。门之左右有二神,像道家所谓青龙、白虎也,揑塑精巧,非常人所能。形质甚大,可动摇。游观者往往验之以为异。其实胎素中虗如,夹纻作也。祥符八年春二月旣望,雷震白虎,西北楹上有倒书谢仙火字,入朩踰分,字画遒劲,人莫之测。庆厯六年滕子京令摹而刻之,问零陵何氏女,俗谓之何仙姑者。乃曰:“谢仙,火雷部火神也。兄弟二人,各长三尺,形质如玉,好以铁笔书字,其字髙下当以身等。”验之皆然。东南楹亦有谢仙二字,逼近柱础,又不知何也。其后摹刻岳阳楼上。元丰二年岳阳楼火,土朩碑碣悉为煨烬,惟此三字曾无少损,至今尚存。谢仙火与欧阳永叔所记大同小异,永叔之说恐得之传闻耳。
上面欧阳修的内容,见《<集古录>跋尾·谢仙火》:
“右谢仙火字,在今岳州华容县废玉真宫柱上,倒书而刻之,不知何人书也。传云:大中祥符中,玉真宫为天火所焚,惟留一柱有此字。好事者遂模于石。
看来滕子京不但和吕洞宾有交往,还认识何仙姑,何仙姑还告诉他这个倒写的字是怎么来的。
孟浩然洞庭诗有波撼岳阳城。盖城据湖东北,湖面百里,常多西南风。夏秋水涨,涛声喧如万鼓,昼夜不息,漱啮城岸,岁常倾颓。滕子京待制欲为偃虹堤以捍之,计成而滕移郡,后遂不果。
按:这一段提到孟浩然“波撼岳阳城”的句子,详细解说了为什么能“撼岳阳城”,可见孟浩然的诗并不是夸张手法。也可以看出,滕子京是爱护百姓的,为民谋福的,所以能够“政通人和”。不过还让我发现一点,是滕子京喜欢叫人写“记”,重修岳阳楼嘛,让范仲淹写,这修堰虹堤,是让欧阳修写。欧阳修还真写了:
有自岳阳至者,以滕侯之书、洞庭之图来告曰:“愿有所记。”予发书按图,自岳阳门西距金鸡之右,其外隐然隆高以长者,曰偃虹堤。问其作而名者,曰:“吾滕侯之所为也。”问其所以作之利害,曰:“洞庭天下之至险,而岳阳,荆、潭、黔、蜀四会之冲也。昔舟之往来湖中者,至无所寓,则皆泊南津,其有事于州者远且劳,而又常有风波之恐,覆溺之虞。今舟之至者皆泊堤下,有事于州者,近而且无患。”问其大小之制,用人之力,曰:“长一千尺,高三十尺,厚加二尺,而杀其上得厚三分之二,用民力万有五千五百工,而不逾时以成。”问其始作之谋,曰:“州以事上转运使,转运使择其吏之能者行视可否,凡三反复,而又上于朝廷,决之三司,然后曰可,而皆不能易吾侯之议也。”曰:“此君子之作也,可以书矣。”
盖虑于民也深,则其谋始也精,故能用力少而为功多。夫以百步之堤,御天下至险不测之虞,惠其民而及于荆、潭、黔、蜀,凡往来湖中,无远迩之人皆蒙其利焉。且岳阳四会之冲,舟之来而止者,日凡有几!使堤土石幸久不朽,则滕侯之惠利于人物,可以数计哉?夫事不患于不成,而患于易坏。盖作者未始不欲其久存,而继者常至于殆废。自古贤智之士,为其民捍患兴利,其遗迹往往而在。使其继者皆如始作之心,则民到于今受其赐,天下岂有遗利乎?此滕侯之所以虑,而欲有纪于后也。
滕侯志大材高,名闻当世。方朝廷用兵急人之时,尝显用之。而功未及就,退守一州,无所用心,略施其余,以利及物。夫虑熟谋审,力不劳而功倍,作事可以为后法,一宜书。不苟一时之誉,思为利于无穷,而告来者不以废,二宜书。岳之民人与湖中之往来者,皆欲为滕侯纪,三宜书。以三宜书不可以不书,乃为之书。
庆历六年某月某日记。
但是堰虹堤最终没有修成,欧阳修的文章却流传下来了,这篇文章是庆历六年写的,和《岳阳楼记》同一年,《醉翁亭记》是庆历五年写的,欧阳修的这篇文章没有范仲淹的《岳阳楼记》那么有名,大概就是堰虹堤没有修成的原因吧。
附:关于孟浩然诗还有一则,也抄一下:
云梦泽,《寰宇记》曰:“半在江南,半在江北”其水中土丘半出,杜预所谓云梦薮、巴丘湖是也。郦道元谓:“自江陵东界为云梦薮。”孟浩然诗“气蒸云梦泽”。然则夹江南北皆其地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