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勃的滕王阁
滕王阁是王勃的,无需注册商标,无需申请专利。
王勃制造传说,传说制造王勃。
年轻的王勃,穿着华丽的《滕王阁序并诗》,繁华而绮丽地行走在初唐的天空,行走在历代少年的景仰里。
唐朝建立30多年以后王勃出生了,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80后。加之他出生在书香之家,祖上8代为官,5兄弟中他老三,早慧。6岁写诗,9岁敢质疑,读前人颜师古所注的《汉书》时,就能指出颜氏的错误。12——14岁从名师学医。16岁科举及第。可谓神童。
一路顺风快帆。
贞观之治的遗风让王勃那一代人意气风发,那是一个权力不古,才华寻租的时代。宽松开明的文化环境,让有志有才之士血脉贲张,朝廷对文化软实力的重视使年轻的大唐王朝充满了勃勃生机。
——王勃适逢其时。
来到了滕王阁,王勃不打酱油,纯属路过——他是去看望在交趾(今越南)郡任职的父亲,偶然碰到阎都督庆典滕王阁新落成的盛宴。
虽然王勃早有盛名,但是年龄小,只被主人阎伯屿安排在最后一席。当场在座的人都知道阎都督的用意——让自己的女婿吴子章在这场盛宴上展示才华。也就是说,这场盛宴是为吴子章私人订制的,目的是让自己的女婿展示精彩——让其一鸣惊人。
但是当击鼓传花似的笔墨传到王勃面前时,王勃不遑多让,毫不谦虚地拿起了那只为吴子章准备的笔,卷袖挥毫——在坐的一系列人都惊呆了——这年轻人,也就太不符合卯榫了。
都督肚里能撑船——气得发抖的阎都督虽然失态,但只是假装“更衣”而去(都督怒,起更衣),并没有夺下王勃手中的笔。大有“我虽然不喜欢你,但是我还是给了写《滕王阁序》的权利”——因为毕竟是唐朝。大唐气象,没有对文化的扼与杀、封与锁的习惯。
初唐,虽然依旧沿袭南北朝华丽的文风,而王勃没有被那种“四六文”骈律的限制。他年轻的笔调,“变繁缛为清丽,变滞涩为流畅”。创造出“气象高华、神韵灵动”初唐风格。
王勃能成为“初唐四杰”之首,就在于他“敢变”的精神。一个时代是否进步,首先就是看它的文化。盛唐气象的开启,得益于《滕王阁序》这样的文风作铺垫。
前四句“豫章故郡,洪都新府。星分翼轸,地接衡庐”,阎伯屿还看做是老生常谈。“都督阎公之雅望,棨戟遥临;宇文新州之懿范,襜帷暂驻”。虽然是马屁文字,但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精彩。只是阎都督是老江湖,太见多了。鼻子哼哼,一脸的不屑……
直到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。”才让阎老爷子拍案叫绝。他知道,人才就是人才,天才就是天才。
出生于湖北偏僻之乡——麻城的阎伯屿在文学上并不狭隘。落霞是长者的胸襟,是一种博大与恢弘。鹜不过是一野鸭子,与落霞相配,那简直就是美人痣。落霞的静与孤鹜的动,构成完美的“滕王阁晚霞图”。公元676年的重阳节,那么多的人才集聚在滕王阁,构成“大唐人物图”——这就是秋水共长天的意境。
当时有人批评,去掉“与”和“共”二字,更符合“四六文”的格律。阎公在将这篇文章刻入滕王阁的时候,坚决地保留这两个字。
也有人批评——王勃是化用了庾信《马射赋》中“落花与芝盖同飞,杨柳共春旗一色”。其实任何创新都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。应该说是王勃极大地拓展了庾信的长度与宽度。
我们从不缺乏经典,而是缺乏的是像王勃那样的创新精神。多少人在经典面前不敢越雷池一步。故步自封,墨守成规。把经典越读越死。而年轻的王勃宛若惊鸿,轻轻松松从古人的水上,一飘而过。
而今,我们的孩子也读经典,背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,把经典当做“金科玉律”。没想到,现在很多经典反而成为孩子们的绊脚石。
是王勃华丽流畅的文字造就了滕王阁,是阎伯屿的宽容造就了王勃,是大唐的气势造就了阎伯屿,是一个民族对高雅文化的追求造就了这一历史性的辉煌。
当然,因为年轻,王勃也曾经付出过沉重的代价。早年(公元666年),不到17岁的王勃急于卖弄自己的才华,看了沛王李贤与英王李哲斗鸡之后,少不更事的他写了一篇情文并茂的而又幽默搞笑的《檄英王鸡一文》,极其夸张地把鸡写得比圣灵还伟大。
唐高宗一看,气得脚丫子都冒火,直跺脚:二王斗鸡你不劝阻,反而写檄文助兴——鼓励二王玩物丧志。这种家伙——罚!
他就这样被逐出京城。父亲也因为有这个“坑爹”的儿子,被远贬越南交趾。王勃刚刚及第不久,就遭受这样的沉重一击。
他来到滕王阁应该是有备而来玩翻盘的。身居末席的王勃就这样把握住了这个不是机会的机会,完成了生命的绝唱。
他离开滕王阁去交趾见到潦倒困窘的父亲,回程渡海的时候,遇风暴溺海而亡。
不久唐高宗看到《滕王阁序并诗》,龙颜大悦,急切叫人将王勃召回朝廷。左右告诉他,王勃已死。唐高宗李治拿着王勃的文与诗,怅惘良久。
不到28岁的王勃走了,留下他的滕王阁,留下了大胆创新的精神,留下了大唐的风采,留下了那个时代的神韵。
有了王勃的柳絮,才有而后的桃红李白,才有而后盛唐的万紫千红。
站在王勃的滕王阁之上,觉得一个伟大时代的开启,我们需要在他身上寻找一点什么。
站在王勃的滕王阁上,把酒问青天——我们这个时代的滕王阁在哪里?
2022年11月21日16:08:29